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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市青年作家张凤的精短小说《日子》发表在2024年1月18日《嘉峪关作家》公众号，是一篇值得品读的佳作。讲述了秀林父母为其择婿、初嫁婆家、分家单过、勤劳持家的一生经历，人生中在不同年龄段与家人的恩恩怨怨，但在最终，沉淀下来的还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和向善的本质。文章虽短小但结构完整，对人物形象塑造栩栩如生。老实守旧的秀林爹、善良能干又有骨气的秀林、踏实木讷的丈夫清明、刁钻挑剔的婆婆、老诚而活泛的公公等人物形象，加之故事场合里彰显人物性格的寥寥话语，让读者切身感受到生活在农村的人家，从院门口出出进进，盘子碗筷与吃饭铁锅碰撞得叮叮当当的日子真实的样子。

秀林作为《日子》的主角，善良、能干，又有点骨气。对父亲说的亲事，虽不满意，为不让父母生气，最后也认命了，又把做卷子鸡的手艺带到婆家。孝顺自不必说，做好了卷子鸡，先要给老人送去，尽管此时和婆婆闹得不可开交。就说那点骨气：和婆婆分家，一赌气，腆着大肚子在自家院子砌上一道墙。这副腆着大肚子赌气砌墙的样子，把秀林身上潜在的骨气表现得活灵活现。几十年过去了，即使公婆去世多年，也信守自己年轻时候赌气说过的话，宁可让公婆的里院空着，也不搬进去住。这些材料的选择，对塑造一个心地善良又有点倔强性格的农村女人形象，无疑是典型的、成功的。

在主题立意上，着眼于老百姓日常生活中最难处的婆媳关系，从生活琐碎结怨，到天宽地阔的冰释，宣扬了人心向善本质。记得有位名人说过，在一个家庭中，你把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个人关系处好了，家庭就和睦了。尤其在农村，家庭孩子多，兄弟姊妹姑嫂妯娌婆媳之间，一个锅里吃饭，难免发生勺子碰锅、筷子敲碗的摩擦，关系处理不好，矛盾激化，分家是唯一的解决办法。《日子》中与众不同的是，分了家，矛盾依然存在，一气之下，秀林竟在两院之间砌起一道墙，大有鸡犬之声相闻、老死不相往来的势头。这只是赌气的外在表现，做给外人看的，而心中却经常惦念着“里院”公公婆婆。

我认为，文章的中心脉络是清晰的，有三条线索，一明两暗。

一明，就是主脉络——日子，从年轻择婿到结婚分家，分家后隔墙依然存在的矛盾，到最后婆婆瘫痪，伺候送终，秀林过日子，把自己也从年轻姑娘过成了头发花白的农妇，其中生活的酸甜苦辣，柴米油盐，人世冷暖，都是日子的一部分，谁也躲不了。

两暗，之一是卷子鸡。一碗卷子鸡，联络着家人的相互来往，也是过日子衣食住行中谁也离不开的“吃”。一碗卷子鸡，成了秀林、清明两口子与公婆沟通的信物。后来公公也学会了，隔墙端来卷子鸡，与秀林她们传递和好一家的愿望。另一暗，标识物是墙，就是秀林赌气砌出的那道墙，实际上就是代表人与人之间的“心墙”。从砌墙到搭个梯子，慢慢墙头出现豁口，再到打通装个小门，预示从合到分再到合的悠悠岁月。巧妙的是，墙，是为了隔开，而卷子鸡是为了沟通，两种实物独立存在，又相互融合，相互拉锯，噬咬出人生的冷与暖、怨和爱，延伸日子的长与短、少与老。在文章构思上，最巧妙的就是墙上那个豁口的设置，匠心独具。

在语言上能够以小见大，状物表志，不失幽默。用“日子鸡零狗碎，如同那张蛛网上除了黏着小虫子还粘上了说不清哪来的尘和土”，来比拟人一生的生活和命运，就像老天张开的一张网，任何人如同那只小虫子，掉到命运和生活的网里，是无奈、是顺从也是反抗和挣扎。看不惯一个人时，心里会有意滋生出许多找借口的替罪物。一锅疙瘩汤，“大哥嫌盐淡，大嫂嫌菜切太碎，小姑子嫌太稀，婆婆说面疙瘩太大”，挑剔与找茬，都是故意的，目的很明确：分家，杨家的财产与你秀林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。用“将机子缝里残留的麸皮清扫出来，成群的鸡崽子叽里呱啦将日子叫得越来越亮堂”说明秀林的勤劳持家，生活过得越来越滋润了。这里不是用感念性的言语，而是用生活细节的描述和勤劳的结果来证明，让读者有眼前一亮的感觉。用“都过去了，都过去了……”简单一句话，就与婆婆冰释了几十年的恩恩怨怨、是是非非。

对环境的突出描写，烘托人物心境的无奈和失落，无疑也是本文的特色。

“土坯房顶上长满了灰条”“门楹上的木头缝里黑压压兀楞楞的杵着一个蜂窝”“挂着鸽筐的铁丝在腰间勒成了一道深槽”，说明“里院”人走后的衰落与荒凉， 从内心发出人阻止不了时间无情地流失，更对抗不了时代洪流冲刷的感叹。也从另一个侧面，暗示出现在农村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，常住人口越来越少，土地撂荒，鸡豕不具，老房子无人居住而闲置荒废的普遍现象。通过这些状物细节的描写与环境渲染，让读者深刻体会到人物情绪的跌落起伏与物是人非，比单纯从人的唉声叹气角度描写效果更佳。

本文的不足之处，就是给男主人公的文字过于精少，与父母分家，院中砌墙，这些家庭“大事”，丈夫该有个明显态度，尤其夹在父母与媳妇之间，否则，在农村就不配叫爷们。结尾留出空白，秀林他们是否最终拆除隔墙，或者把“里院”重新翻修，两个空巢老人守着两个老院子如何过日子，等等，都是以后要面对的现实，也是《日子》的延续，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、往好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