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 谢晓红

刚下过初雪的嘉峪关草湖国家湿地公园静谧、辽阔。园中树木落尽了叶子，苍黄了枝杆，舒展着枝条；苇草脱去了青衣，抱紧叶片，顶起丰润肥硕的絮冠；高的树，低的草，保持着颇具礼仪感的距离，姿态高拔，素净优雅地立于铺着一层薄雪的大地或是泛着粼光的水面上，疏朗爽丽。

天鹅几乎是跟雪花同时来到草湖国家湿地公园的。它们是相约而来，还是谁为谁而来，谁又比谁来得略早一步，这些已不重要了。总之，是一场雪后，草湖国家湿地公园的地白了，公园依然蔚蓝的湖面上、湛蓝的天穹下，成群的白天鹅开始了惬意的生活。

嘉峪关当地人不叫草湖国家湿地公园为公园，而直呼草湖。这个称呼很形象，因为这里一半草木，一半湖水，并且面积很大，总面积3000公顷，规划核心区面积1379公顷，夏秋之际，那铺天盖地的绿，颇有湖海的气势。草湖的植被很丰富，红柳、芨芨草、骆驼刺、白刺等戈壁沙区干旱植物在这里“开疆拓土”，杨树、沙枣树、柽柳、榆树等防风固沙树种在这里开枝散叶，芦苇、水藻、菖蒲等水生植物葳蕤繁衍。60多种草木和谐共生，欣欣向荣。草湖的水很丰盈，488.6公顷湿地，威逼着周围的沙漠戈壁“不敢越雷池一步”。茂盛的植物，把水流分割成一片片湖泊，在夏秋之际，不站在高处，很难一睹它们的“真容”，只能透过团团簇簇的植被，看到这儿那儿泛着诱人的波光，波光里有鸟兽的身影。冬日里，植被变矮了、变瘦了、疏朗了，水域便一下子显明了、辽阔了。一片片海子，像一只只硕大的深邃幽蓝的眼睛，镶嵌在素装的草木之间，闪闪发亮。

天鹅选择了一片视线较为开阔的浅水区落脚。这一片清寂的水域，登时欢腾了、灵动了，像到了生机勃勃的春天。

天鹅很美，个个长腿细颈，洁白雪亮。它们或悠然自得，高昂颀长优美的脖颈，收束翅膀，“坐卧”于水面，随情随性地游动，像一叶叶任意东西的小小帆船；或两两相对，舞动灵活柔软的长脖子，欢快优雅地舞蹈；或曲弓长腿，扑闪翅膀，身体前倾，顽皮地在水面滑行；抑或振动双翅，直冲云霄，在高空翱翔或向水面俯冲。天蓝得纯粹，水清得纯粹，天鹅白得纯粹，天地间的一切，明澈、空灵、澄净、美好，像一幅多彩而透明的画，纤尘不染，令人心醉。

其实跟天鹅一起的鸟儿还有很多。绿头鸭、斑头雁、灰鹤、白鹭、黑鹳……种类繁多，不乏珍禽，团团簇簇，游弋在湖面，或立于沙滩，悠闲自在。但天鹅是这里绝对的主角。它们的高贵、优雅、纯洁，让同样羽毛鲜亮、长相可爱的鸟儿们相形见绌。倒不是因为天鹅张扬，体态丰膄柔美的它们自带光环，顺理成章地吸引了人们的目光。也可能是天鹅身上寄寓了太多的美好，大家对它们的喜欢，已经成为一种本真的情感，植入骨髓。

天鹅是极为忠贞的鸟，是动物间稀有的“一夫一妻”制，一朝相爱，终身相伴，不生贰心，不离不弃。即便是一方出了意外，另一方也绝不另寻他欢，而会孤独终老，甚至不眠不食，一意殉情。天鹅还很勇敢，别看它们平素优雅大方，闲适自在，但是一旦同伴或孩子遭到侵犯，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同敌人展开殊死搏斗，甚至不惜为此放弃生命。天鹅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也极高，只有水质优良、水面开阔、食物充裕、安静舒适的水生区域，才能吸引它们驻足休憩，繁衍生息。生性善良、崇尚和平、追求自由的它们，自觉远离不怀好意的人或不安全的地方。

嘉峪关草湖历史悠久。据史书记载，这里自古便是广袤的旱区湿地，西汉以来，连接亚、欧、非三大洲的丝绸之路就从这里通过，明代，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，曾供养过九万匹军马。可见草湖地理位置之重要、自然环境之优渥。嘉峪关市又处于东亚至澳大利亚、东非至西亚两大候鸟迁徙路线的交汇处，是候鸟迁徙的重要驿站，不难想象，这里自古就是草长莺飞、鱼游鸟鸣的自然宝地。可是很长一段时间内，由于气候干燥，蒸发量大等自然因素，这片弥足珍贵的湿地，生态环境一度遭到破坏，水少了，植被稀疏了，动物也稀有了。

嘉峪关举全市之力，进行生态修复，经过十余年的栽树种草、防风固沙、疏流节水，草湖又恢复了当年的水草丰茂。越来越多的动植物在这里安家落户，园区内野生高等植物达25科48属66种，野生动物有27目49科142种。对环境极为挑剔的天鹅也回归了，最初每年来三五只，歇歇脚便飞走了。后来慢慢地每年能来十几只。如今每年有成千上万只鸟在嘉峪关草湖落脚。有些鸟休整了身心，完成营养补给，又开始了下一程的旅行，有些鸟喜欢上了这里，便不走了，由候鸟变成了留鸟。近两年，每年留在嘉峪关草湖栖息越冬的天鹅达到上百只。去草湖看天鹅，成了嘉峪关人与草湖的美丽约会。

草湖宁静祥和，没有因为雪的降落而冷峻，也没有因为天鹅的来临而欢狂，它张开怀抱，包容树木，包容雪，包容鸟。天鹅自在悠游，不大声喧闹，也不躲避岸上观鸟的人，它们已经习惯了跟人类友好相处。不远处的长城遗迹和烽燧，睁着睿智的时间之眼，和蔼地注视着草湖，注视着雪，注视着鸟，注视着它周边的一切。周遭和平安宁。